正慈法师撰文纪念净慧老和尚：真佛只说家常话
斯人斯风恍如昨 岁逢谷雨睹十春
文/正慈法师
净慧老和尚走后一直想着为他老人家写点什么，正慈撰文不觉老和尚示寂已是法师佛十年了。
纪念老和尚的纪念净慧文章应该不在少数了，而我的老和记忆中，早年关于老和尚在湖北的尚真说一些话题，主要是常话其与老会长昌明老和尚之间的交往。其次，正慈撰文听说比较多的法师佛就是老和尚在主编中佛协创办的《法音》杂志期间的往事。
去年（2022年）传授二部僧三坛大戒，纪念净慧安住于黄梅四祖正觉禅寺僧竂小院中，这又触动了我的这个念头，想在净慧老和尚示寂十周年的时候说点什么。
踏遍青山人未老
我与老和尚的缘分开始于我从中国佛学院本科毕业之际，也就是1994年，前往北京广济寺拜会老和尚。至今清晰记得他老人家的记忆力非常好，对于一些祖师的生卒年月，他都能一一准确地告诉我。对于佛教历史，更是娓娓道来，亦令我惭愧不已！
仍然记得老和尚慈悲地留我在他的僧寮小院与其吃过一次简便的斋饭。
现在想起来，好生后悔，那个时期的我没能更深入地向老和尚讨教有关佛教学修方向的问题，可惜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亲近老人家了。在北京法源寺就读期间，我还去过一次河北赵县柏林禅寺。
在客堂，明海法师接待了我，当时还有一位年轻的出家师父，头戴斗笠领着我住进了客房，随后只见一位老居士送上为我准备好的脸盆、胶桶和铺盖的被子。
安住在其质朴简单的挂单房，这种老道场廊院式的格局感觉十分的朴素、亲切，至今印象蛮深，怀念仍在。传统的寺院、客房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在柏林禅寺有幸亲近过老和尚，见到老和尚后我就跟随他一处一处地察看庙里头的施工现场。印象很深的是老人在现场察看得十分认真，很是细心地询问巡查。
记得他走到一个垂花门的时候告诉我说，庙后头的种子公司有四十亩地，准备要收回来。今日想起他说的那块地，应该就是现在看到的三千佛殿、珍宝阁等建筑群之所在。
那时柏林禅寺的斋堂建设还没有完工，我记得吃饭的时候，坐的是一张老旧八仙桌子，条件是很简陋的。
要说柏林寺，我们都知道是在老和尚去了之后才有了今日巍峨雄伟的祖师道场，我当时看到的场景，也只是初具规模的样子。这也就是我在北京就读中国佛学院期间所见到的老和尚的情形。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回到了湖北，那时宜昌当阳玉泉寺的明玉长老已经往生，在当地政府和玉泉寺常住及信众的极力邀请下，2003年净慧老和尚接过了明玉长老传下来的道场。
我有幸代表湖北省佛协主持了老和尚在玉泉寺的升座庆典。那时的玉泉寺已经很是没落了，丈室的环境阴暗潮湿，好生的破败和萧条。
又过几年，老人家竟然把北宗祖庭神秀大师的道场——楞伽山度门寺恢复了起来。2007 年当阳度门寺重修落成开光之际，老和尚又送宽悟法师升座，并把寺院交给他来住持，真的是功德无量，叹未曾有！在这以前，我是不知道度门寺的。
老和尚主持度门寺开光法会，我和隆醒大和尚也参加了，整个开光的仪轨一人一份，内容都是老人家专门编制印发的，开光的法语也应该都是老和尚的原创。
关于老和尚的上堂法语一事，我个人受老人家的影响很大。自从看到了《禅》杂志上刊登的上堂法语开示，无论是其格式和内容都是我始终学习的榜样。好多法语无论怎么学怎么看，都是与佛法世法相融相契又朗朗上口，令人好生的羡慕。后来我也学着照样子画葫芦。
在许多佛教法事的仪轨仪式和老传统里头，老人家为我们年轻的后辈，以他的形式在潜移默化地教授着我们。再有就是我印象里佛友们口口相传的，老和尚的诗文开导。
尤其是《心经禅解》在大众中传诵很多，效果很好。印象最深的是我读过老人家写的论文《关于慧能得法偈再探》，其中关于《坛经》敦煌本，从考据到理论，有理有节，有思想有立场，感觉真的是一篇十分难得的好论文。
记得有一年我和同学通智法师即现在纽约东禅寺的住持，陪同浩霖长老朝礼四祖寺。那天钟鼓齐鸣，净慧老和尚与四祖寺两序大众站在山门前，隆重欢迎浩霖长老的到来。
后来明基法师告诉我，老和尚是前一天晚上专程从河北坐火车赶回来迎接浩老的。老人家如此重视浩老的到来，令我感到好生的好奇，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他去美国的因缘使两位老人家结下的深情厚谊。
“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老和尚晚年期间活动范围涉猎甚广，有一年我们去尼泊尔中华寺，老人家随即又去了印度朝圣，后来我在《黄梅禅》杂志上看到了刊登了他一万多字的游记文章。
不辞劳苦，笔耕不辍就是老和尚的真实的人生写照之一。不顾年迈、不论年高，做起任何事，一丝不苟、兢兢业业、精进勇锐、一往无前，在湖北的佛教事业中，虽然老和尚仅投入了晚年的十余年时间，但是他光辉的佛教业绩和佛学思想，对佛教文化和禅文化弘扬的传播影响力是不言而喻的，对我的影响也甚大、甚深！
真佛只说家常话
犹记得在四祖寺亲近老和尚，他讲过“要有卖什么吆喝什么的劲头”，认真做好自己。还说道，四祖寺要开专卖店，那就是禅文化的主业。如今四祖寺明基法师带领的禅修活动，完全是在遵循老和尚的发展思路，一座座崭新的禅堂相继建成，我想这也是老和尚想要开的“专卖店”的禅宗祖庭、禅宗祖师老道场的样子吧！
也记得老和尚开玩笑说，晚年因来湖北接玉泉寺，寺后的靠山叫覆船山，再接黄梅四祖寺又有靠山叫破额山，说来当玉泉船翻了，到四祖头亦打破了的笑话。性情豁达的老和尚，在危难之中担起重兴两大祖庭的重担，真可谓是“沧海横流，方显僧人本色”。
有一次陪同老人家，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聊到说，传统的寺院信仰佛教的信众总是见到老年人和长者居多，我引用昌明老和尚当年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们是婆婆教主，因为信教群众中年长的女居士菩萨们占了绝大多数。
没想到老和尚当即接过话说，婆婆好呀！在一个大家庭中，婆婆的辈分、年龄都是最大的，那么全家人做什么事情都得听婆婆的。大家听完哄然大笑，老人家说过的风趣的小开示，回想起来依然是如昨，十分的有味！是真佛直说家常，真正的大师，聊的不过是再明白不过的日常，老和尚一句两句的话语，都有着生活的大智慧充满其间。
用佛门中的“经窗冷浸三更月，禅室虚明半夜灯”来形容老和尚，就是一个最生动的人生写照。在我印象里的老和尚一直保持着都是十分的健朗、清净样子，沉静安详、举止儒雅，和蔼可亲的特有气息萦绕其间。
“须白亦怀壮心追月，年高依葆青春本色”每次见到其人皆是精神矍铄，很少见其疲态。不像我们动不动就感觉精神头打不起了，有种神色不济的架势。
这就是一位极其坚强冷静的老人，爱国爱教，正信正行，在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岁月里，养成的坚韧不拔、守护良知的强大内心；这就是一位坚定的践行禅修的老人，数十年来，始终坚守围绕“生活禅”与“禅文化”追梦，倡导“觉悟人生，奉献人生”，主张“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以一个禅者的智慧，善巧教化芸芸众生。
老人家亦是一个不断追寻传统文化和佛教文化思想薪传的“举火人”，让我们在他身上更多看到的是其文化性人格的一面！诗词文章，弘法度众，无一样不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生活禅是一盏明灯
2023年4月12日，我正式收到“谷雨的怀念”净慧长老示寂十周年灵骨入塔暨追思赞颂法会的帖子。13日凌晨，陡然下起的一场春雨持续了半天，午饭过后，让我更加陷入对老和尚深远的怀念之中。
春天的脚步追风而来，本来就是一个充满思念之季，春风加上春雨，何况还有今春的谷雨时节，正好是老和尚示寂十周年，更加深了透着层层春风的无尽惆怅。
所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和使命，要顺乎时代的召唤。老和尚的人生，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磨难。亦亲眼看见、亲身见证了新中国从一个积贫积弱，被人瞧不起的大国，到中华民族从此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和平崛起。
近百年的历史，国际时局风云变幻，挑战与机遇并存，古老而传统的佛教，该如何面对现实社会中的严峻生存环境，老和尚以敏锐的眼光洞察了这个事实，开出一剂良方，老人家以生活中行禅的生活姿态，有力地回应了现代人生活里的真实窘况，在当下这个节奏快、压力大的时代，为这世上有缘者，送上一份带有禅者安详与自在的精神食粮和在生活中应该有的别样人生体验。
“做梦中佛事，建水月道场”，老和尚建寺安僧，修行办道的精勤、学修、思想，和光同尘而无染，入三千红尘而无我，完全、完整地融入于这个伟大的时代，融入于世间，融入于佛法，在世出世间，独树一帜，别具一格。
生活禅中“觉悟人生”，生活禅是一盏明灯，“谷雨的怀念”这一活动，又一次地见证了佛陀的智慧，这也印证了人生一期生命的结束，亦意味着另一期生命的开始。生前身后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老和尚做到了。
亦如熊召政主席在演讲中所说，让我们一起吟唱“菩提本无树”，吟唱生活禅的四条基本原则，以此来纪念老和尚。用这样更具形式感和仪式感的怀念，让我们在禅的人生智慧中共同分享禅者的风骨，让禅门的芬芳与美好绽放光芒，这也许是一种不期而遇的笑而不语，拈示禅师范式般的华丽转身吧！
愿作黄梅东山月
就在今年的3月10日，传印长老圆寂，4月的谷雨举行净慧老和尚示寂十周年的纪念大法会。十年十载，转瞬即逝，回忆起来，一切又历历在目，仿佛又如昨日才发生似的。修长的身影，一袭大褂从不离身的老和尚，跃然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世事无常，人生难料。世间上最能确定的事就是你永远都无法真正地确定。故佛说“世间无常”，无常的道理就像是说“诸法无我”之理，明白真相者是很少的。2013年的春天，老和尚在黄梅四祖正觉禅寺安详示寂，化生极乐莲邦，舍报西归。
就是在这样一种阴差阳错的因缘之下，我也在传印老法师的错爱关怀下，以及各级领导支持和五祖寺两序大众的礼请之下，跌跌撞撞中前来五祖寺，不知不觉一晃常住已有十个春秋。
所谓人生如梦，梦如人生。有情的世间，无情的岁月，见证了我在祖庭的岁华光阴，我亦以似火的青春，燃烧着属于自己的生命。如今再回首往事，一切都复安在，只有心如故，世法皆已在变化、变故之中。
佛教说一切都是因缘吧！如今已到天命之年的我，在五祖寺升座仪式的答谢词曾言“愿作黄梅东山月，照见尊前半缕光。若得清凉咸安乐，山僧即刻便还乡”。
师恩难报，祖德难酬。受命于传印老法师的授记，从净慧老和尚接过其未竟的事业，接续老和尚倡导的“觉悟人生，奉献人生”，弘传禅的文化，高树禅的宗风，守本真心，努力学之，回报祖庭。
“生死大海，谁作舟楫。无明长夜，谁为灯炬”。回顾我们这一代人走过的人生前半场，一则是有幸赶上了佛教蓬勃兴起发展的好时期；二则是正好赶上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好年代。
正是在这些已故去老法师们的佛光照耀之下，我们才茁壮健康地成长了起来。深深地感恩这个时代，感恩正在和平崛起的祖国。如果没有了强大的祖国作为坚强的后盾，佛教的复兴亦无从谈起。
这些故去了的老法师们呕心沥血护法为教的精神，指引着我们前行的道路，他们就像照亮了佛教和我们前行之路的一盏明灯，以至于我们不会迷失，更加坚定奋进的心路历程。
诸法因缘生、佛法因缘兴。正所谓国兴则教兴，国强则教强。一切都是有因有缘有果的，我们只有砥砺奋发，当勤精进，才有可能不负时代，不负韶华。谨以此文纪念离开了我们十年后的禅者、师长，并作共勉。
2023.4.25日晚
图/文 湖北省佛教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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